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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夜談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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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 夜談 ◇

◎許安歸,不要再追查我的身世了。◎

許安歸見她沒有跟上來, 便回頭看她在做什麽。

季涼拉住自己外衣,原地轉圈的樣子,倒是可愛極了。

哪怕她有著令人膽寒的城府, 可這些天,與她在一起相處, 她無意中流露出少女應該有的純真模樣讓他愛不釋手。

那種感覺, 仿佛是冬天的雪花落入了他的心裏,外表雖然冰涼刺骨, 但是輕輕地碰觸,卻能讓他心裏癢癢的。

而那雪,悄無聲息地融化成水,滋潤著他那片幹涸的田地。

此時此刻,那片心田裏,已經有了春來化凍、萬物覆蘇的氣息。

萬頃瑩木, 蒼翠欲滴。

他要拿她怎麽辦呢?

這樣一個看似捂不熱的人, 就是那樣悄無聲息地落入了他的眼裏, 長在了他的心裏。

他怎麽舍得與她置氣?

從他上暮雲峰去找公子季涼,看見她眼下那一顆小小的痣的時候, 他就知道她是誰。

她花了這麽多年布了這麽大一局棋,說到底不過就是為了朝東門下那一片冤魂。

他們雖然成親,可她拎得清楚自己的身份。她從來都沒有把她當成是他的妻。

他心理清楚,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, 若是有事瞞著他, 必是頂重要的事情。

他又何必因為這些小事,讓她覺得不快?

既不是情人, 他又有什麽資格要求她事事向他匯報?

許安歸輕嘆一口氣, 又回過身去, 快走幾步,拉住了她冰冷的手:“夜深微寒,進屋來說。”

季涼就這樣被帶進了他的書房。

剛進屋子,季涼就看見桌上放了一個飯盒。

許安歸把飯盒裏的燕窩拿出來,放桌上:“葉承輝送來的。我不喜甜食,不吃也是浪費,你喝了吧。”

季涼有些卡話:“是……她自己來的,不是你招來的?”

許安歸擡眸:“我找她做什麽?”

季涼憋紅了臉,不回話。

許安歸當下就領悟出了意思:“你以為我搬出清風閣是為了方便招側室?”

季涼連連搖頭。

許安歸揚眉:“我在你眼裏,是如此好色之人?”

季涼又連連搖頭,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。

許安歸算是知道她之前在朗月軒外面發呆是為什麽了。

知道她站在門口不進來是因為他招側室而糾結,許安歸心裏頓時就舒服了不少。

他隱了之前滿臉的不悅,問道:“你來找我問什麽?”

季涼聽到許安歸問她話,立即積極地岔開話題:“哦!對!我想問你,你身邊有沒有一件玉佩?”

“玉佩?”

許安歸知道季涼問的肯定不是一般的玉佩,他想了想,便想到了許安桐身上的那個顏色異樣的玉佩。

許安歸忽然明白了,問道:“那日你追兄長,就是為了問那塊玉佩?”

季涼點點頭。

許安歸心裏的結徹底解開,他想了想回道:“東陵帝國,每一位行了極冠之禮的皇子都有一塊像兄長那樣顏色的玉佩。那塊玉佩由內務府司珍房打造。因為色澤原因,從選材開始就及廢功夫,不是一年兩年可以磨好的。我才行了禮,我的玉佩還在打磨中。”

“哦……”

季涼得到了確切的答案,立即陷入了深思——

這麽說來,八年前把她從火裏救出來的人,肯定不是許安歸了?

許景摯應該也不可能,因為他與許安歸同歲。當年也是十五歲的年紀,沒有行極冠之禮,怎麽可能有那塊玉佩?

奇怪……

許景摯沒救過她,又是從哪裏看出破綻猜出她身份的?

季涼百思不得其解。

這麽想,當年救她的人,大概率是許安桐了?

也不對……許安桐八年前也沒行冠禮。

當年身上有那塊藍色玉佩只有人在許都已經行了冠禮的太子,許安澤。

是太子救了她?

怎麽可能?許安澤當年想要把軍門趕盡殺絕,怎麽可能救她?

既然是救了,那必是有所圖謀,為什麽又把她丟在藏屍地?

季涼發呆的時候,許安歸問道:“你為什麽要問那塊玉佩?”。

季涼連忙搖頭,從懷裏掏出月卿給她的荷包:“兩個箭頭都在這裏了,來對下吧。”

許安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,見她實在不想說,便也不再勉強。接過荷包打開,把荷包裏的兩個箭頭倒了出來。

“咚咚”兩聲,箭頭掉在桌子上。

許安歸揮手:“拿兩盞燈過來。”

鎮東加了兩盞燈,放在了桌子邊。

掉在桌子上的兩個箭頭無論是從形狀、大小還是用料,都一模一樣。

毫無疑問兩次射殺許安歸的人,是同一個人。

本來許安歸沒把這兩次射殺聯系在一起,但是現在看見桌上的兩個箭頭,許安歸與季涼都忍不住陷入了沈思。

屋裏一片寂靜,只有微風穿堂,帶動著燭火有些許地閃動。

季涼先開口:“我們的處境很危險。還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在暗處放暗箭。”

許安歸不置可否。

季涼繼續道:“必須盡快查出這個人是誰養的,不然後面的局勢對我們很不利。”

許安歸眼眸微瞇,沈默不語。

“昨日,你說你心裏有數,是對什麽有數?”季涼看著許安歸,“是暗處的人你知道是誰,還是你知道這事不是太子做的?”

許安歸長出了一口氣:“沒有真憑實據之前,我不喜歡妄自揣測。”

“所以這事,你要查嗎?”季涼問。

許安歸道:“陳禮紀已經著手去查了,那刺客既然是為了殺我而來,事成之前,他是不會出許都的。只要有機會,他還是會刺殺我。且等我傷勢恢覆,設一局把他引出來擒住便是。我們現在的精力還是應該放在春闈會試。”

季涼一聽許安歸說這個,就又有話說了:“昨日回郭府,你怎麽不與郭太師說春闈會試的事情?禮部主持春闈會試,臨太傅會成為試主考官,只要得到吏部的支持,就可以不動聲色的把人安排在你想要的位置上。”

許安歸頷首:“其實,與其說是我不願意與郭太師說春闈的事情,倒不如說,我相信吏部尚書宋諫的為人。他在那個位置有幾年時間了,你可聽說過他有什麽風評不好的事情?”

季涼沈思片刻:“宋諫這些年為官為人都很圓滑,卻是難得的正直。他一般不會刻意針對誰進行人員的調配。”

“所以,我覺得與其刻意去找郭太師接觸宋諫,倒不如相信他的人品,不會刻意為難我中意的人。”

許安歸心中到底有顧慮,他有些不安地蹙起眉。

季涼卻道:“你放心吧,若是說之前裴望還有些自負,不好控制。那麽經過裴將軍朝東門斬首事件之後,他應該心性收斂了不少。與他的前途相比,他應該有更在乎的東西。不然那日,他也不會硬闖法場。”

許安歸點頭:“但願如此罷。”

季涼道:“其實我覺得這次,你沒去成南澤倒是一件好事。”

“怎麽說?”許安歸看向季涼。

季涼坐直了身子:“東陵帝有心讓你為朝廷效力,自然不會就給你一個三品將軍的閑差在許都待著。既然去不了南澤,無法掌控南境,那麽春闈會試選一批寒門為你所用,也是制衡許安澤的一種方法。”

許安歸覺得季涼說得有理:“這麽說來,陛下會借著春闈之事給我安排一些差事了。”

季涼道:“養好身子,才能應對接下來的事情。”

說完她便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哈欠。

許安歸站起身,望著她:“夜深了,我送你回去休息。有什麽事,明天再說也是一樣的。”

季涼揉了揉眼睛,點點頭,站起身,往回走。

許安歸跟上,又給季涼披上了一件衣服:“我搬到朗月軒來休息,並不是與你置氣。”

季涼低著頭沒有說話。

“後面的校場工部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,明早開始,我便要早起去看府兵們上早操。四更便要起床,我怕擾了你休息。”許安歸陪著季涼往清風閣走。

季涼嗯了一聲,表示知道了。

許安歸側目看著季涼:“有些事,是我著急了。可我們現在在同一戰線上,我希望你能把我當朋友,多一些信任。”

“許安歸……”

季涼站住了,她轉向許安歸:“不要再追查我的身世了。到了能告訴你的時候,我自然就會告訴。”

許安歸蹙眉。

“也別再試探我了。”季涼低下頭,身子有些微微發抖,“我經不起試探。”

許安歸望著季涼許久。

現在這樣有所畏懼、敏感、膽小、膽寒、卻又勇往直前的季涼,才是他認識的那個她。

他很希望,她是她,可又害怕,她是她。

若真的是她,他要怎麽去跟她告罪,求取她的寬恕?

若不是她,那她來到他身邊的目的又是為何呢?

許安歸明白,在季涼的身份沒有得到證實之前,他不應該留這樣一個危險的人在身邊。可他心底總有一絲希望,希望他的堅持,能得到她的回應。

他忘不了昨夜季涼拉住他胳膊的手在收縮、顫抖。

那是一種本能的反應,就跟她看見火就走不動一樣,那種恐懼與憤怒,是深植在她的記憶裏的。

這樣一個脆弱的人,用盡力氣重新站在了這裏,那他是不是也要給她一些時間適應呢?

許安歸眼中忽然印入了點點星辰,他走上去,拉住厚厚的衣服,把她裹得更緊了,在她耳邊低語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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